从“成吉思汗壕”到金长城——探索之路
2021-05-28 14:0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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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看到“成吉思汗壕”是在1975年的秋天,我们几个知青从位于满洲里市西郊的商业青年农场出发,坐着胶轮拖拉机拉着的拖挂车去五十三牧场运牧草。当我们向西行驶了十几公里后,草原上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壕堑,横亘东西,一直延伸到天际。同行的老知青告诉我们,这道壕就是 “成吉思汗壕”。

        再次看到“成吉思汗壕”是在九十年代出版的满洲里市的地方史志中,将它称为“金界壕”。它东起额尔古纳上库力,沿根河、额尔古纳河一路西行,经过俄罗斯后又进入中国,再进入蒙古,终止于乌勒吉河源与鄂嫩河源之间的沼泽地中,总长度有700多公里。原来“成吉思汗壕”并不是成吉思汗修筑的,而是女真金国修筑的。

        我对“成吉思汗壕”感兴趣是在2009年,有一次在互联网上的腾讯地图上看到“金界壕”被标为“成吉思汗边墙遗迹”。这让我感到疑惑。一查资料,结果是众说纷纭。最早是俄国的彼得·阿历克塞维奇·克鲁泡特金,1864年22岁的克鲁泡特金被任命为远征队的顾问,进入中国境内黑龙江和松花江流域,沿途绘制地图。调查了这道边壕后称它为“成吉思汗边墙”。这位彼得·阿历克塞维奇·克鲁泡特金后来成为俄国地理学家、无政府主义运动的最高精神领袖和理论家。

        1897年屠寄受清政府委托绘制《黑龙江舆图》,并附图称这道边壕为“金源边堡”。民国11年(1922年)程廷恒,张家璠所著《呼伦贝尔志略》中称这条边壕为“兀术长城”。俄国人阔尔马左夫所著《呼伦贝尔》中认为它是“拓跋鲜卑的国界”。民国30年(1941年)寿鹏飞著《历代长城考》所附地图上将它标为“汉光禄城”。1975年黑龙江省博物馆和哈尔滨师范学院历史系联合对呼伦贝尔草原进行了大规模的文物普查,称这道边壕是为防黑车子室韦经常向辽国侵扰而修,由此断为“辽代边墙”。米文平、冯永谦在《辽海文物学刊》1990年第1期发表的《岭北长城考》一文中给出的结论是“绵亘于克鲁伦河及额尔古纳河这道界壕即金初之旧疆,是极为明显的,并从中可以窥见这道界壕的修筑年代……而今所论之金初界壕,亦是我国中古时期在大兴安岭北部留下的又一道规模宏伟的长城,且为我国最北的一道长城。”徐俐力、张泰湘在北方文物2003年第1期发表的《辽代边墙考》一文给出了最新的论证。

        米文平、冯永谦的《岭北长城考》一文没有找到,只在网上找到了冯永谦先生的《金长城修筑年代辨》。冯先生旁征博引,按照金界壕地理上的北线、中线、南线进行考证,但结论并没有令我信服。冯先生在文中还多次提及王国维先生的《金界壕考》。说实话我对王国维先生知之甚少,《金界壕考》是我读王先生的第一篇文章。王先生旁征博引,考证如行云流水,证据信手拈来,开篇结尾环环相扣,犹如一气呵成。看的我是目瞪口呆。

        还好,王国维先生没有实地考察过金界壕,他是通过史籍的零星记载得出的考证结果。而此时的我已经通过谷歌地球找到了金界壕、金长城遗址,包括大量的戍堡、边堡、屯兵城遗址。这些将弥补王国维先生考证结果的不足。王国维先生在史籍中发掘出了关于金界壕的大量的、零星的记载,描绘出了一道几近完整的金界壕。而我则是在谷歌地球发现了几乎完整的多道金界壕、金长城遗址。我暗暗自喜,我是站在了巨人的肩上,且手持谷歌地球这一利器。

        在谷歌地球上找金界壕、金长城遗址花费了我的大量时间。由于金界壕、金长城遗址保护的不好,有些地段的遗址已经断断续续。在断点处寻找连续点有时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有时要从正、反两个方向多次寻找才能解决。谷歌地球在人烟稀少的地区的图片分辨率很低,有时图像似是而非,我就借助腾讯地图加以辨认。经过几年的时间,我终于在谷歌地球上画出了精确的金界壕与戍堡、金长城与边堡、屯兵城的遗址地图。几年以后我才知道,早在2003出版的《中国文物地图集·内蒙古分册》中就有了完整的金界壕、金长城地图。不过也好,与我自己画的金长城地图相比较,我发现了《中国文物地图集·内蒙古分册》中一些金长城地图中画错的地方。在与谭其骧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中的金长城地图比较,也发现了《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存在的错误。于是我就写了《《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关于金界壕、金长城的几个问题》一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9355f90b0102vasf.html)

        与此同时,我发现网络上的金长城地图几乎没有一副是准确无误的,包括很多专家给出的金长城地图都存在错误和不足。很多专家、学者在关于金长城的论文中采用了存在错误的金长城地图,这就像在沙滩上盖房子,不难想象结果如何了。

        我没有捷径可走,只能从《辽史》、《金史》开始金界壕、金长城探索之路。好在有王国维先生的《金界壕考》和冯永谦先生的《金长城修筑年代辨》为我提供了一些文献的出处,我很快就投入到查阅《辽史》、《金史》和相关文献之中。

        由于中国传统的正统思想的束缚,我们对中国古代的契丹辽国、女真金国的历史知之甚少,大多数人都是通过《杨家将》、《岳飞传》、古装戏曲或金庸的武打小说得到的,而这当中参杂了太多的民族情绪。历史上汉朝最后分裂成魏、蜀、吴三国,我们都能够接受。当大唐王朝分裂成辽、宋、西夏和后来的金、宋、西夏时,我们就只有大宋而无视辽、金、西夏。我们的历史歌谣中竟无辽、金、西夏。尽管自大唐王朝灭亡后的1100多年里,除了北宋、南宋与辽、金、西夏分别统治的319年和明朝统治276年外,中国都是在契丹、女真、蒙古、满族的统治下,但我们对契丹辽国、党项西夏、女真金国、蒙古大元的历史还是知之甚少。当我读过辽史、金史、元史之后,我才意识到在整个东北亚,不管是游牧民族还是农耕民族,所有的民族都受惠于中国古代文明的影响。如果说秦、汉统一了中国并让中国强大起来,大唐帝国则统一了东北亚,将中华文明传播至东北亚每一个民族角落。影响了这些民族由野蛮向文明的转变的过程。应该说大唐帝国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之一。

        在谷歌地球上调查金界壕我是从呼伦贝尔草原上的额尔古纳市的上库力开始的。在电脑上打开谷歌地球软件,找到上库力,将卫星地图放大到最大限度,在其周边一寸一寸地移动。终于在库力河西岸发现了界壕的遗址。界壕走向西方,与一条通向额尔古纳市区的道路伴行。很快就发现了界壕傍边的一座约50米见方的戍堡,这是界壕自东向西的第一座戍堡。我将它命名No.1号戍堡。界壕进入额尔古纳市区后就失去了踪迹。在额尔古纳市区西面界壕遗址又出现了。它沿根河南岸一路向西。

        在振兴屯西面6.4千米处我发现了第一座圆形戍堡。直径约115米的圆形戍堡内还包含着一座边长约66米的方形戍堡。从空中看去,戍堡遗址就像是一枚古时的铜钱。

        很快我在新浪博客上加了几位爱好金界壕、金长城的博友。三虎的博客、董耀会、郑严、王鹤然的博客、西域拂尘录、天涯我不行等博客成了我学习、探讨、交流的博友。后来才知道董耀会是中国长城学会的常务副会长;郑严是中国长城博物馆、万里长城杂志的副主编;三虎已经业余探查、研究长城十几年了。

        界壕遗址在根河与额尔古纳河交汇处折向西南。界壕转折处有一个三重戍堡,最外面是直径约110米的圆形戍堡,中间是边长约55米的方形戍堡,在方形戍堡的东北角还有一座边长约35米的小方堡,小方堡的东北堡墙借用了方堡的东北部分堡墙。

        界壕西南行至都热哈日淖尔越过额尔古纳河进入俄罗斯境内。国内很多文献记载界壕是在八大关进入俄罗斯境的,而都热哈日淖尔东北距八大关约30 千米。这一带人烟稀少,在地图上很难找到与遗址位置准确对应的地名来标注位置。这也给研究带来不便。

        在俄罗斯境内发现了三种戍堡共聚一处的情况。圆形、方形、小方形戍堡共聚一处形成戍堡群。有时三种戍堡各自独立;有时小方堡在方堡内;有时方堡或小方堡在圆堡内。

        界壕在满洲里国门西面又进入中国境内,向西行60千米后进入蒙古国境内。在这60千米的界壕内,我在五三嘎查发现了一座圆堡;在海拉很乃浩雷发现了一个戍堡群,由一座独立的方堡和一圆堡含一小方堡组成;在靠近中蒙边界的和热木廷浩雷发现了由一独立的小方堡和一圆堡含一方堡组成的戍堡群。

        界壕进入蒙古国境内后,还发现过三种戍堡环环相套的情况。有人认为这种堡中堡形式是为了加强防守,但是后来经过实地考察后并非如此。

        在蒙古国境内,经过5个戍堡群之后,圆堡、小方堡消失了踪迹,沿界壕向西只修筑了方堡。

        在谷歌地球上搜寻界壕遗址相对来讲还是容易一些,但是搜寻戍堡遗址就有些难度了。戍堡与界壕距离有远有近,近者在界壕上,远者相距4千米左右,最远的一座戍堡北距界壕约40千米,修筑在自大兴安岭向西流的河谷里。这就给寻找戍堡遗址带来了巨大的工作量。在谷歌地球上的界壕内侧长730千米,宽5千米范围内反复搜寻才能找到戍堡遗址。即使这样努力,还是有遗漏的情况。

        在内蒙古新巴尔虎右旗五三嘎查附近,我在谷歌地球上发现了一座圆形戍堡,当我身临其境时,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根本看不到。找到当地的牧民小吴做向导,小吴却将我们领到一座小方堡的遗址处,而这座小方堡我在谷歌地球上搜寻多次也没有发现。当我们来到圆堡遗址时,发现遗址高出地面不足1米。实际上新巴尔虎右旗境内的圆形、方形戍堡遗址基本都是这种状况。

        即使有了谷歌地球这样的先进软件,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但是必须走的路还得走。实际考察(考古学中称之为田野调查)对于界壕研究工作是必不可少的。

        2012年8月10日,我们对新巴尔虎右旗60千米界壕、7座戍堡遗址进行了实地考察。

        清晨我们自满洲里市驾车出发,首先到五三嘎查附近寻找圆形戍堡遗址。

        巴尔虎草原属于干旱草原。古人都将戍堡修筑在水泊旁。圆形戍堡遗址位于哈拉诺尔湖畔。湖畔湿地上的碱土泛着黄白色,草头墩星罗棋布,无路可行。我们向居此放牧的牧人询问,还好,蒙古族牧民小吴热心地骑上摩托车带领我们来到一处戍堡遗址。这是一座小方堡,之前在谷歌地球上多次搜寻也没能发现。小方堡修筑在湖边的高地上,东北临河,堡墙遗址从堡内看不足1米,自堡外东北河边看戍堡高大宏伟,高出河道3米左右。小方堡北距界壕约3千米。之后,小吴又带我们来到圆形戍堡遗址。圆形戍堡遗址直径约160米,遗址墙宽约3米,高不足1米,低处几乎与地一平。戍堡内都没有发现建筑基址和生活遗物。

        后来在谷歌地球上发现在小方堡的南面有一个方形戍堡,遗址的痕迹模糊不清,查看不同时间拍摄的图片才发现。我推测在修筑小方堡时因为地面狭小,将方堡的墙土挖来修筑小方堡了。其实这里也是一个由3个戍堡组成的戍堡群。

        在谷歌地球上只看到一座戍堡遗址,实地考察却发现了另外一座。而且在谷歌地球上很难辨别戍堡遗址的堡墙的高低。实地考察是研究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考察完戍堡遗址后,我们驱车向北来到了界壕上。

        八月上旬的呼伦贝尔草原郁郁葱葱,阳光下绿色的草原已经泛出微微的金黄。五颜六色的花朵,自脚下随着起伏的山峦铺向天边。风吹着草浪一阵阵、一排排涌向远方。界壕就像是一道天堑将草原分割成两半。

        界壕由壕堑和壕墙组成。壕堑遗址的上口宽4米左右,深约1米,因为风沙淤积或雨水冲刷,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壕墙遗址的底宽5米左右,高约1米。自壕堑底至壕墙顶垂直高度约2米。时至今日汽车、马车仍然难以逾越。

        在界壕外,紧邻壕堑有一条与之平行的自然道路。我们沿着这条道路西行。这里的植被很好,壕堑里、壕墙上都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这些植被阻挡了风沙对壕堑的淤积,避免了壕墙上的水土流失,使得历尽千年风霜雪雨的界壕保存至今。

        经过近30千米的行程,我们来到了海拉很乃浩雷,这是一个狭长的水泊。在谷歌地球上我发现了这里有由3座戍堡组成的戍堡群遗址。根据谷歌地图,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水泊东面的方堡。

        方堡遗址为55米见方,堡墙宽约4米,残高不足1米。在东北堡墙基上我捡到一枚高度氧化的条形铁条,像是一枚箭头,但已经完全没有箭头的形状了。在水泊的西面有两座戍堡遗址,一座小方堡修筑在一座圆堡之中。在谷歌地球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它们的遗迹,但是在现场只有小方堡高高的矗立在草原上,圆堡的遗址几乎与地一平,难以发现。小方堡35米见方,堡墙残高近2米,基底宽约5米,堡墙西南角比较高大突出;圆堡直径约155米。

        在圆堡外靠近水泊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处由分散的石块围成的人类生活遗址。在这里发现了一个铜制皮带扣,从花纹上看像是日本货。我们猜测可能是日伪时期戍守边防士兵的遗物,他们有可能利用小方堡遗址作为掩体使用。

        回到界壕上我们继续向西行驶约20千米,汽车驶进一片经过深翻的土地中,我们恍然大悟,这是中蒙边界线上中方的防火道。我们急忙退出防火道,沿防火道向南而行。远处几只黄羊在悠闲地吃草,远远的听到汽车的声音后就迅速跑掉了。黄羊学名叫做蒙古原羚,是羚羊的一种。黄羊在蒙古高原有广泛地分布。从远古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一直是当地人们猎食的动物之一。在食物匮乏的年代,黄羊肉替代牛羊肉被端上了人们的餐桌。我们国家在1989年1月14日开始实施的《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将黄羊列为二级保护动物。

        按照谷歌地图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和热木廷浩来西北的方堡和圆堡遗址。方堡略微呈菱形,修筑在圆堡之中。与海拉很乃浩雷的戍堡遗址状况相似,直径约150米的圆堡遗址的堡墙低矮,几乎与地一平;边长约40米,略呈菱形的戍堡遗址的堡墙残高不足1米。遗址被茂密的植被覆盖,自远处看与周边草原浑然一体,很难发现草丛下的戍堡遗址。

        在寻找最后一座戍堡一座时,我们因为走近道而将车陷在水泊边的湿地上。草原上水泊边的湿地含碱量高,车轮的轮胎还露在地面上,湿润的碱土就像是添加了润滑油,让车轮打滑空转,车身就是无法移动。我们尝试用茅草、旧衣物填塞在车轮下,均不奏效。自救失败,我们转而求助。

        在第一时间里我想到了110。打通110后,接听者居然是距离我们约200千米的陈巴尔虎旗110。我说明了我们求助目的后,接警人员给我一个新巴尔虎右旗110的地方电话号码,打通之后第一个回答是无法确定我们的准确位置;第二个回答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派出所距离我们还有120千米,且缺乏救援人员和设备,短时间无法实施救援行动。

        看来我们需要寻求其他的方法救助了。放眼远望,远处只有两个蒙古包(毡房),一东一南,我们分头去求助。我去南面的蒙古包求助,正午的草原非常炎热,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硕大的草原蚊子嗅到了人类的味道,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集群向我发起了攻击。我悲惨了,我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我的外套拼命驱赶着我眼前的蚊子,可是狡猾的蚊子还是透过体恤衫在我背后肩膀上留下了近百个叮咬后的红包。我又多了一个新体验:蚊子咬多了就感觉不到痛痒了。

        我手里拿的一瓶矿泉水很快就喝完了,大约经过半个小时,我来到蒙古包的门前。一条四眼大狗突然从蒙古包后面冲出来向我狂吠,我生来怕狗,又赤手空拳,我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了老人们说过“狗怕弯腰,狼怕蹲”,赶紧弯下腰来,结果狗立即停止了攻击。这时我才看清楚蒙古包的门被上了锁,此地无人。

        我回头北望,我们陷在水泊旁的汽车在草丛中若隐若现,东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竟看不到一户牧民人家。向南看,在防火道延伸很远的地方有几间白色的房屋。

        我又与去西面的蒙古包求助的老赵通了电话,那里也没有人。我又给新巴尔虎右旗110打了一次电话,结果还是无法实施救援。我们的救援的希望只有远处山坡上的白房子了。

       我不顾又渴又热和上百只草原大蚊子不停的叮咬继续走上求助之路。十几分钟后发现远处的白房子并不是房子,而是几辆白色的宿营车。这是一处宿营地,除了宿营车还有水罐车、卡车、大型拖拉机、大型悬挂式铧式犁等农用机械。尽管看到了希望,我的步伐却越走越慢,体力已经透支了。当我一步一步走到宿营地后,顾不得与营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直奔水罐车,抓起正在放水的水管一阵狂饮。

        向一个小伙子说明了来意之后,他带我到一辆宿营车上他们的领导面前。领导姓吴,蒙古族人,是这只防火队的队长。每年秋季,防火队都要将边境的防火道翻耕一遍,以防境外的草原大火越境进入中国,引发草原火灾。

        吴队长听了我的求助原因后,同意了我的求助请求,并立即组织安排人员将悬挂式铧式犁从拖拉机上卸下来,带上钢丝绳。一位小伙子来报告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吴队长就与我走出宿营车来到拖拉机旁。之前我从没有见过这么高大的拖拉机,两个前轮的大小就像原来七十年代的东方红28型拖拉机的大后轮,而后轮竟有四个,且每一个后轮差不多与我一般高,足有一米七八。司机已经准备就绪,我和吴队长爬上拖拉机挤进驾驶室。出发了,我指引着路线,约5千米的路程十几分钟就到了。

        拖拽并不顺利。第一次用我们车上自备的尼龙牵引带,固定好了,拖拉机一加油,汽车纹丝不动,尼龙牵引带却断了。第二次用上了钢丝绳,由于拖拽角度偏大,拖拉机发动机轰鸣,四个巨大的后轮旋转着陷进地面半米多深,汽车还是没有移动。第三次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拖拉机的位置,汽车终于慢慢地移动了,看着被拖拉机后轮在柔软的湿地上刨出约1米深的大坑,我们庆幸能在这荒无人烟的茫茫大草原上遇到了吴队长率领的防火队,凭借巨大的拖拉机拖拽我们才得以获救。

        当我们走出来湿滑地带时,太阳已经西下。匆匆地向吴队长和司机表示感激之情并与他们在拖拉机前合影留念后我们就踏上了归途。

        我们因为走近道欲速而不达,没有看到最后一个小方堡遗址。

        经过这次实地考察,让我受益匪浅。通过实地考察,我获得了第一手资料,这在研究过程中非常重要。比如这次考察,我发现了三种类型的戍堡遗址。从这三种戍堡遗址的规模、形制、遗址残留状态经过推理判断得出一个结论,即这三种戍堡修筑时间是不同的。又根据各种戍堡遗址出现在不同的界壕线段上,可以推断出界壕也不是同一时间修筑而成的。从而得出结论:界壕是经过了三次修筑(缮)过程,而三次修筑(缮)间隔时间很长。

        基于这次实地考察的发现,根据在谷歌地球上对界壕的全面考察结果,又查阅了前人大量的考证文献,我写出了《“金界壕岭北线”之异议》,发表在我的新浪博客上。由于马虎大意,竟将“金界壕岭北线”写成了 “金界壕北线”。“岭北”中的岭,是指大兴安岭。(http://blog.sina.com.cn/s/blog_9355f90b010152ny.html)

        在对岭北辽代边壕的研究的同时,我就开始了对金长城、金界壕的研究工作。

        由于受王国维先生的《金界壕考》一文的影响,人们将金代的界壕、长城都称为“金界壕”。其实早在《金界壕考》发表二十多年之前,屠寄主持测绘,在清光绪二十五年出版的《黑龙江舆地图》中就标出了一段金界壕与金长城。屠寄先生根据金史中多次提及“边堡”一词而称之为“金源边堡”。并注明当地人的叫法“乌尔科”。在《黑龙江舆地图》中金长城自嫩江东端起点西至和勒木扎拉格(归流河的支流阿力得尔河的一源流)依次被标为“乌尔科即金长春边堡”、“金长春边堡”、“金泰州边堡”。王国维先生考证时取名“金界壕”是因为《金史·地理志》记载:“金之壤地封疆,东极吉里迷兀的改诸野人之境,北自蒲与路之北三千余里,火鲁火疃谋克地为边,右旋入泰州婆卢火所浚界壕而西,经临潢、金山,跨庆、桓、抚、昌、净州之北,出天山外,包东胜,接西夏,逾黄河,……。”中“泰州婆卢火所浚界壕”。而王国维先生正是从“泰州婆卢火所浚界壕”开始,循着这条界壕进行考证的。“界壕”一词在《金史》中只出现过两次。而《金史》中从未使用“长城”来记叙在西北边修筑的“界墙”。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国维先生在发表文章时先是采用《金长城考》为标题,后来又改为《金界壕考》的一种原因了。

        现代的研究人员发现一直被称之为“金界壕”的金代壕墙遗址并非都是界壕,有很多是修有马面的夯筑或版筑的长墙,而且《金史》中记载了“适时,大筑界墙。”显然这“界墙”就是长城,故应该称之为“金长城”。

        看了一些有关争论的文章后,我想起了中国古代的一个成语“盲人摸象”。有些人只看到过金界壕的遗址,就认为应该称之为“金界壕”;有些人只看到过金长城的遗址,就认为应该称之为“金长城”。其实界壕与长城的修筑方法是不同的,但是都是金朝用于防御的军事建筑工事,它们的作用是相同的。说界壕是长城也不为过。

        在谷歌地球上我自东向西开始寻找金长城的遗址。在内蒙古自治区莫力达瓦达斡尔自治旗七家子村东嫩江岸边,金长城有南、北两个起点。这两道长城向西延申约10千米后开始相距约40米并列而行。南面的一道筑有马面,马面间距100米左右。我初步判断这两道界壕、长城不是同一时间修筑的。因为如果同一时间修筑就没必要将起点分开修筑,然后在汇合一起了。

        在起点的西北13千米处,我发现了一座170米见方的边堡遗址,我将这座边堡标为No.1冷家沟边堡。界壕、长城在这里转向西南延申。在转角处界壕、长城、边堡墙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界壕、长城沿着大兴安岭南麓修筑。界壕与长城越过诺敏河后,成为内蒙古与黑龙江的边界。内蒙古的阿荣旗、扎兰屯市在外,黑龙江的甘南、碾子山、龙江县在内。进入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扎赉特旗后,在额尔吐嘎查乌兰哈达村北,分离出一道界壕向西越过绰尔河后溯其支流提力河西行。界壕与长城向西南越过绰尔河后,长城立即转向南行;界壕离开长城向西南翻过查干胡斯山后再转向南行,越过哈布特盖山,经过约10千米后界壕与长城再次汇合。

        在吉日根北,分离出一道界壕继续南行。界壕与长城开始转向西南行。

        继续搜寻长城遗址。长城沿吉日根河向西行,经过巴尔达坂、特默扎拉格,在索伦牧场六队进入科尔沁右翼前旗。经过巴格达坂、火犁沟,在前合勒门越过洮儿河,溯好田扎拉格至宝田嘎查转向沿西南溯特布台扎拉格经过满族屯乡后,界壕在西,长城在东,分别绕过敖劳敖包达坂经过约5千米之后再次汇合南行至阿勒坦浩特嘎查。自吉日根至前合勒门这一段在谷歌地球上图像很长时间内都是模糊的,借助腾讯地图搜寻,有时腾讯地图也模糊,只能等待这些地图更新清晰的图片后再继续搜寻。

        在阿勒坦浩特嘎查,又分离出一道界壕,向西南翻山越过归流河后,溯阿力德尔河走向西南。长城则继续南行越过归流河后,溯西地扎拉格进入突泉县至蛤蟆岬沟南行,在李家村离开蛤蟆岬沟南行进入科尔沁右翼中旗至吐列毛都西面的准白音乌兰嘎查,越过霍林河。

        霍林河被认定为金代的鹤五河,我后来经过论证推翻了这一结论,找到并证明金代鹤五河就是现在阿力得尔河的一条源流——和勒木扎拉格。

        界壕与长城越过霍林河后翻过和日木达坂顺和日木扎拉格至坤都冷河后溯坤都冷河而上,向西南经过扎鲁特旗巴雅尔图胡硕镇,阿鲁科尔沁旗巴彦包勒格苏木,巴林左旗乌兰达坝苏木,巴林右旗索博日嘎苏木,的行至林西县统部镇凌家营子。在凌家营子又分出一道界壕向南而去。长城则溯巴尔汰河转向西行。长城进入克什克腾旗不久就转向西南,在达里诺尔湖西北绕湖后经过锡林浩特市进入正蓝旗,经过正镶白旗、镶黄旗进入商都县。

        在正蓝旗、正镶白旗境内的金长城经过浑善达克沙地,由于800多年的风沙淤积,长城遗址都被埋在沙漠之下,变成了地下长城。在地面上只是在低洼地段偶有发现。搜寻长城遗址非常艰难,在电脑屏幕上的谷歌地球上的卫星地图中,一次或上下,或左右只能移动几百米进行搜寻,在长约120千米,宽约40千米地带上搜寻的工作量巨大,有时地图图像模糊,搜寻工作经常陷于停顿,但是付出就会与收获。除了发现几段长城遗址外,我还发现了几座边堡遗址。应该是我首发的,在我之前从没有人记录过。

        在商都县大库伦乡北面的上二股地村西,长城与一道东西走向的长城相交。

        先向西搜寻长城遗址。在四子王旗的白音希勒嘎查西面,有一道自来自东北的界壕与长城汇合一起走向西南。界壕与长城经过达尔罕茂明安旗进入武川县,长城终止于庙沟乡上庙沟的沟口,界壕继续溯沟而上,遗址痕迹已难分辨。

        在我之前,很多研究长城的专家、学者在研究时将金代界壕、长城不加分别,或者都称之为金界壕,如王国维先生;或者都称之为金长城,如冯永谦先生。由于金界壕、金长城有多道,2003年出版的《中国文物地图集》内蒙古分册中的金长城地图,将多道金代界壕、长城按自然地理位置分别标为:金界壕北线、金界壕北线西支、金界壕北线东支、金界壕南线、金界壕南行西支。实际上金界壕北线、金界壕南线分别包括了不同年代修筑的界壕和长城。由于这些原因,很难准确断定在金代哪一个时间修了哪一道界壕或长城。

        我在谷歌地球上是根据遗址是否修有马面来判断区分是界壕还是长城的。后来经过实地调查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搜寻由额尔吐向西北分出的界壕时遇到了困难。界壕越过绰尔河后溯提力河而上,不久谷歌地球上的图像就变得模糊了,这种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我只好在图像比较清晰的乌拉盖河上游开始搜寻,界壕向西北在东乌珠穆沁旗进入蒙古国,先是向北,然后向西南,在阿巴嘎旗返回中国境内。界壕经过苏尼特左旗、苏尼特右旗进入四子王旗,在白音希勒与长城相交。自乌拉盖河向东,搜寻自瑙门台至额尔吐的界壕遗址是借助腾讯地图完成的,后来在谷歌地球上图像清晰后加以对照确认。

        在搜寻自吉日根与长城分离的界壕时也遇到了困难。界壕经过地域已经成为农区,大量的耕地遍布山坡、沟谷。加之这道界壕当初修筑时就“工役促迫”。痕迹在谷歌地球上很难找到,只是在有些山坡上才能看到一些遗址痕迹。根据在古迹乡发现的戍堡遗址判断,界壕在小蛤蟆岬沟口与长城相汇合。

        在搜寻自阿勒坦浩特嘎查分离出的界壕时还算顺利。界壕越过归流河后溯阿力得尔河而上,再溯和勒木扎拉格而上,翻越和勒木达坂后顺和日木扎拉格而下,至敦德乌苏扎拉格后再溯和勒欣扎拉格而上,翻过和勒欣达坂至巴彦沟,顺沟至霍林河,沿霍林河左岸溯河而上,在霍林郭勒市西南穿过矿区,在查格达嘎查转向西北行,至乌拉盖河后沿乌拉盖河左岸至乌兰盖戈壁东面的沙巴日图音希那。经过近900 年的沧桑巨变,界壕已被乌拉盖河弯曲的河道缠绕。沿界壕分布的边堡遗址多数也被沼泽包围。

        在林西县凌家营子,南行的界壕经过克什克腾旗、翁牛特旗、赤峰红山区进入河北省围场满族蒙古族自治县。进入内蒙古多伦县后又返回河北省进入丰宁满族自治县草原乡。这一段界壕由于修筑时“工役促迫”,有很多段利用了古代燕、秦长城的遗址。加之农耕的侵蚀,已经很难找到遗迹了。

        界壕自草原乡东边墙沟的梁上开始,变成了筑有马面的长城。长城西行再次进入多伦县,经过正蓝旗、太仆寺旗、河北省康保县至商都县上二股地与长城汇合。自东边墙沟至上二股地长城是在界壕的基础之上修筑的。我们在几处长城转弯的地方发现界壕与长城同时存在的现象。界壕的转弯弧线较长,长城则沿弦线修筑,缩短了长度。因为修筑长城工程量非常大,缩短了长度,就节省了人力和物力。

        对界壕、长城遗址的搜寻工作完成了,我按照在谷歌地球上标注的标记将界壕、长城一点点连成线,我在谷歌地球上有了一幅金长城的地图。这幅地图对于我研究金界壕与金长城帮助巨大。

        界壕、长城都属于军事防御工事,是要有军人戍守的。界壕、长城内相隔一定距离修筑了戍堡、边堡供戍守军人驻守。戍堡的规模一般为30——50米见方。边堡的规模在不同时期,不同区域修筑的又都不同。边堡一般为80——360米见方。

        戍堡、边堡遗址一般距离界壕、长城几米至几千米,因此搜寻戍堡、边堡遗址的工作量更为巨大。我要沿近4000千米的界壕、长城遗址内侧,4千米宽的区域内在谷歌地球上一寸一寸地移动搜寻。

        自莫旗七家子村至额尔吐的界壕、长城沿线修筑了戍堡、边堡。但是在谷歌地球上搜寻时只找到了边堡的遗址,却没有找到戍堡的遗址。后来在几年以后才搜寻到一个清晰的戍堡遗址。同样,在自额尔吐至瑙门台的界壕沿线,只找到了边堡遗址,没有找到戍堡遗址。自瑙门台向西,经东乌珠穆沁旗进入蒙古国,再由蒙古国返回进入中国阿巴嘎旗,经过苏尼特左旗、苏尼特右旗至四子王旗白音希勒,沿线发现了几十座戍堡遗址。自白音希勒至上庙沟的界壕、长城沿线找到了大量的戍堡、边堡遗址,但是这些边堡遗址都是为75——135米见方,以长城为一面城墙,另外修筑三面城墙而成的接墙边堡。在自额尔吐至吉日根的界壕、长城沿线找到了戍堡、边堡遗址。在自吉日根至阿勒坦浩特嘎查界壕、长城沿线只找到了边堡遗址。在自阿勒坦浩特嘎查经好仁、大石寨、古迹至突泉县宝乐村北的界壕沿线,仅找到几座戍堡遗址。在自宝乐村至霍林河左岸吐列毛都西准白音乌兰的界壕、长城沿线找到了戍堡、边堡遗址。在自霍林河右岸巴音乌兰至凌家营子的界壕、长城沿线找到了戍堡、边堡遗址。这段长城沿线修筑的也是110——130米见方的接墙边堡。在自凌家营子至上二股地长城沿线,找到了一些规模最大达到360米见方的边堡遗址。特别的是我在浑善达克沙地发现了几座边堡遗址,有一座边堡遗址已经被沙漠掩埋了一半。在自上二股地至白音希勒界壕、长城沿线,找到了戍堡、边堡遗址。这些边堡也都是接墙边堡。在自阿勒坦浩特嘎查至沙巴日图音希那界壕沿线找到了30多座边堡遗址,特别是在乌拉盖河左岸发现了十几座边堡遗址,这些边堡遗址从来没有人记载。在自凌家营子经围场至丰宁草原乡东边墙沟界壕沿线找到了戍堡遗址。在自东边墙沟至上二股地界壕、长城沿线找到了戍堡、边堡遗址。

        掌握了关于金界壕与长城的第一手材料,我开始进行研究。首先我从金界壕、长城的东端入手。在七家子村东、南嫩江右岸有两个起点,村东的是界壕的起点。村南的是长城的起点。它们显然不是同一时间修筑的。由《金史•地理志》记载“泰州婆卢火所浚界壕”,查阅《金史》记载1121年,“天辅五年,摘诸猛安谋克中民户万余,使宗人婆卢火统之,屯种于泰州。”而婆卢火死于1138年。这样可以将这道界壕修筑年代先界定在1121——1138年之间。金于1125年灭辽。故界壕应在1125年之后修筑。我初步断定婆卢火是在金天会初1125年左右修筑的界壕。我称之为“金初界壕”,“婆卢火界壕”只是金初界壕的泰州部分。金初界壕自七家子村,经额尔吐、瑙门台、东乌珠穆沁旗进入蒙古国,再返回中国,由阿巴嘎旗入境,经苏尼特左旗、苏尼特右旗、四子王旗、达尔罕茂明安旗、武川县,终止于上庙沟。

        我断定的另一道界壕是大定初界壕。这道界壕是东北至向南多道连续界壕、长城中最南面的一道。大定初界壕自额尔吐经吉日根、好仁、大石寨、古迹、宝乐村、吐列毛都、凌家营子、围场、丰宁东边墙沟、多伦、正蓝旗、太仆寺旗、康保县、化德县至商都县上二股地。按照一般朝代的发展规律都是由强到弱的过程,很多专家、学者认定最内则的界壕、长城应该是最后时间修筑的。我通过查阅《金史》发现在金大定(1161)初期提及了“界上”,后来则称其为“旧界”。进一步深入查阅《金史》,我发现这道界壕与大定初的“契丹之乱”有关。基于此我断定这道界壕为大定初——即1161年修筑的。最内则的界壕并不是最后修筑的,这确实出乎人们的意料。

        将戍堡与边堡分别而论,根据发现的边堡遗址的数量和位置,我确定了“大定五年(1165)正月,诏泰州、临潢接境设边堡七十,驻兵万三千。”这七十座边堡遗址的位置。泰州边堡东自七家子村经额尔吐至瑙门台,沿界壕修筑40余座;临潢边堡西自沙巴日图音希那沿乌拉盖河、霍林河、巴彦沟、和日木扎拉格至和勒木达坂修筑24座。和日木扎拉格边堡与泰州边堡防线相距约70千米,之间有几座边堡相连接。

        我对于研究金界壕、长城的初步结果欣喜若狂,一股想让人们立即分享的冲动久久不息。我将我关于金界壕、长城的研究结果整理成两篇文章,一篇是关于呼伦贝尔边壕的考证,题目是《“金界壕岭北线”之异议》(一冲动竟将题目写成了“金界壕北线”之异议);一篇是关于金界壕、长城的考证,题目是《金界壕、金长城考》。2013年3月,我迫不及待地将这两篇文章发表在我于2011年11月17日注册的新浪博客上。(http://blog.sina.com.cn/s/blog_9355f90b010152ny.html;http://blog.sina.com.cn/s/blog_9355f90b01016gdi.html)

        博友三虎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介绍我进入了“长城小站”。这是一个集合了许许多多爱好、关注、研究、保护长城的人们进行交流、活动的网络平台。

        博友董耀会在对我的研究结果给予肯定后,在征得我的同意后分别在《中国长城博物馆》和《万里长城》杂志上发表了。后来我才知道,董耀会是中国长城学会的常务副会长。他在1985年1984 年5 月4 日至 1985 年 9 月 24 日,他与吴德玉、张元华一起,从山海关出发,翻山越岭,穿越戈壁沙漠,风餐露宿,历尽千辛万苦,历时 508 天,终于胜利的到达了长城的终点——嘉峪关,完成了首次徒步考察长城这一英雄壮举。后来到北京大学师从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先生进行学习和研究。是研究长城的国家级专家。

        我又将我的两篇文章发表在“长城小站”上的“长城论坛”里。在论坛里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他们向我提出了很多问题,我一一回复,与之探讨。长城小站的组织者“火箭”(张俊)老师则邀请我进行一次关于金长城研究方面的讲座。

        我冷静下来后,我感到我对金界壕、长城的了解还是太少。虽然发现了一些前人没有发现的史料和遗迹,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研究结果,但是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我有点急功近利,忽略了很多疑点、问题,结论并不完美无暇,并非无懈可击。

        我重新调整了研究工作,首先是进行实地考察;其次是开始查阅前人进行调查研究的文献。

        我先后七次对金界壕、长城遗址进行了实地考察。我实地考察了金代界壕、边堡、长城全部的11个起点、终点、交汇点遗址,6段界壕、长城遗址,大量的戍堡、边堡、屯兵城遗址。可以说我是对金界壕、边堡、长城遗址进行全面实地考察的第一人。

        在查阅相关文献时,互联网给予我巨大的帮助。几乎大部分文献资料都可以在网上搜寻到。我从网上下载了我所需的全部资料,只有几篇文献因发表年代太久没有在网上找到,几次到国家图书馆和北京图书馆查阅并复印。

        随着实地考察的深入,对金界壕、长城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在阅读时发现了文献中对金界壕、长城大量的误解。这些误解一代代相传至今,在人们对金界壕、长城的意识中根深蒂固。

        比如界壕、长城的结构。在《金史》中只有“浚界壕”、“开壕堑”、“开筑壕堑”、“修北边壕堑”、“大筑界墙”;在《大金国志》中记载:泰和元年(1201)“冬,浚界壕,深广各三丈,……。”王国维先生在《金界壕考》中认为:“界壕者,掘地为沟堑以限戎马之足”。2010年发表的《巴林右旗巴根吐金代界壕发掘简报》是第一次对金界壕、长城进行的考古发掘,报告中发布的界壕、长城遗址的截面图已经显示出界壕与长城修筑方法的不同。但是没有引起研究人员的重视,在结论里仍然认为“巴根吐金界壕(长城)从构筑方法上是将掘壕的土堆积在内测形成墙体。” 实际上金长城的修筑方法并非是掘壕,而是在筑墙。筑墙需要大量的土方,筑墙之土取自城墙内外附近,在城墙外侧取土后形成了护城壕,在城墙内侧取土后也形成了洼地。筑墙方法有堆筑、夯筑、还有版筑。在关于金界壕与金长城名称的争论中,没有人注意到金界壕、长城修筑方法的不同。界壕与长城是不同的建筑。我想如果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就不会产生争论了。

        在查阅史料、文献时也经常遇到记载有误的情况。比如:《大金国志》中记载:泰和元年(1201)“冬,浚界壕,深广各三丈,……。”其一,修筑年限不对;其二,明昌长城、乌沙堡长城都是在地面上向上修筑的“边墙”,并非是向下挖掘的壕堑。长城的护城壕最深的也没有达到一丈深,不知三丈深从何而来?但是这些错误说法仍然流行与当前研究和介绍金界壕、长城的文章中。

        在关于金界壕、长城的研究文献中,经常遇到没有证据支持的猜测和结论。特别是一些专家、学者给出的猜测和结论,给后来的研究者带来的是灾难。例如:一位专家没经过论证就认定金代的鹤五河就是现在的霍林河。后来的学者按照《金史•地理志 》记载:“于是东北自达里带石堡子至鹤五河地分,临潢路自鹤五河堡子至撒里乃,皆取直列置堡戍。”将“鹤五河堡子”确定为吐列毛都西面,霍林河南岸的一座明昌长城上的边堡遗址。这一错误结论充斥在大量的研究金界壕、长城的文献中。

        有时我在想,我的研究结果会改变人们对金代界壕、边堡、长城的认识。例如:金明昌长城遗址有三壕三墙的情况。有人就以此断定:其地域为防御重点。其实际情况是因为最先修筑的是界壕,在后来修筑的长城是沿界壕修筑。在一些界壕转弯的地方弧度太大,修筑长城时为了缩短距离,节省工程量而沿弧线的弦线修筑。长城是以界壕作为副壕的,长城与副壕距离40米左右。当长城无法利用界壕作为副壕时,长城就在外侧另外修筑了副墙。这样就出现了界壕堑、副墙壕堑、护城壕,界壕墙、副墙、长城墙这三壕三墙的情况。并非是为了加强防御而增加一道壕墙。

        经过几年的考察、研究,基本上解决了在研究过程中存留的疑点和问题,能够合理地解释史料中关于金代界壕、边堡、长城的记载。并对之前的研究文献中存在的问题给予纠正。

        2016年7月24日,应长城小站站长张俊(火箭)老师邀请,我在长城小站作了题为《金界壕与金长城探索与研究》的讲座。在准备的过程中,张俊老师提供了PowrePoint文档模式,并帮助我学会了使用方法。参加讲座的都是长城小站爱好研究金界壕、金长城的战友,也有几位媒体方面的记者。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中国长城学会的常务副会长董耀会老师也来了。

        讲座非常成功,显然我的研究结果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最后,董耀会老师在讲话时对我的研究结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希望我将研究金长城的结果写成书,展现给大家。

        2017年8月,我参加了内蒙古自治区第二届长城研讨会。我提交的论文《金代界壕、边堡、长城调查与研究》被收录在研讨会论文集中。


马彦明于2021年5月28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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